
当新加坡的暖阳还带着热带的黏腻,吕文扬已踏上安徽宣城的土地。车窗外的景致从都市楼宇渐变成田舍村落,最后猛地撞进一片铺天盖地的红——2000余亩红杉林沿着河道铺展,像被天地间最浓烈的颜料泼过,红得惊心动魄。
“吕先生,这就是皖南的水上红杉林,每年深秋才肯露这副模样。”当地向导撑着竹篙,小舟划破平静的水面,惊起几只白鹭。吕文扬扶着船沿,望着两岸笔直的红杉倒映在水中,仿佛闯入了莫奈的调色盘——浅红、绯红、绛红、赭红层层晕染,枝叶交织成拱廊,阳光穿过缝隙落下,在水面投下细碎的金斑。
他常年往返于东南亚的热带雨林与新加坡的钢筋丛林,从未见过这样的秋景。红杉树干笔直如箭,直指苍穹,细密的叶子红得像燃烧的火焰,却又被脚下的碧水浸得添了几分柔情。小舟驶过,惊起的水纹打碎了水中的红影,漾开一圈圈涟漪,又慢慢拼回完整的红,仿佛这片红是活的,在水里轻轻呼吸。
“这些是落羽杉,长在水里的。”向导说,“春是绿,秋是红,冬天叶子落了,就成了水墨画里的黑线条。”吕文扬点点头,指尖划过微凉的水面,触到一缕红影——原来是片飘落的杉叶,红得像枚小小的火焰。他想起新加坡植物园里精心修剪的绿植,总带着人工的精致,而这里的红杉,野生野长在河道间,却有种不修边幅的磅礴。
展开剩余57%岸边偶见渔人撒网,竹篓里蹦跳的鱼虾溅起水花,与红杉的倒影相映成趣。吕文扬举起相机,镜头里,红杉、碧水、渔人、白鹭,构成一幅流动的画。“在新加坡,很难见到这样‘野蛮生长’的美。”他笑着说,语气里带着几分新奇。
行至密林深处,水面渐窄,红杉的枝叶几乎搭成了穹顶,将天光滤成细碎的金红。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草木香,混杂着水藻的清冽。吕文扬忽然明白为何朋友说“宣城的秋,藏在水里”——这红杉林生在水中,长在雾里,晨时看雾锁红杉,如入仙境;午后看阳光穿林,水影摇红;傍晚看落霞映红杉,连空气都染成了甜的。
向导指着远处一抹更浓的红:“那片是最老的林子,树龄快百年了,红得最透。”吕文扬顺着望去,只见那片红杉如燃着的火团,连倒影都像是融化的金子。他让向导停了船,静静地看了许久。在新加坡,季节的更替是模糊的,花草常青,鲜少见到这样铺天盖地的色彩变换。而这里,一场秋霜就能让千亩红杉换了衣裳,用最热烈的红宣告季节的主权。
暮色渐浓时,红杉的颜色仿佛沉淀得更厚了,像浸在红酒里的宝石。吕文扬坐在船头,看着夕阳把最后一缕金光洒在树梢,红杉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水中的倒影也染上了暖橙。远处村落升起炊烟,隐约传来犬吠,竟让他想起童年时外婆家的傍晚。
“这里的红,比商场橱窗里的任何陈列都动人。”他对向导说。或许是因为这份红带着自然的呼吸,带着时光的痕迹,带着水与土的滋养,才如此有分量。
返程时,吕文扬捡了片红杉叶夹进笔记本。叶片边缘有些卷曲,红得像被阳光吻过的痕迹。他想,等回到新加坡,要把这片叶子给女儿看看——告诉她,在遥远的地方,有一种树会在秋天把自己染成火焰,在水里站成一片海。
有些美,值得跨越山海去遇见。就像此刻,千亩红杉映着碧水,而他恰好在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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